清淡是高級犯罪的手法。
大學,這個制度是好的。比死亡制度差點,占第二名。
誰也說不出來我喜歡,我也說不出來我喜歡。我喜歡邱妙津,即使我認為她自我意識過剩,是個把畢生精力都投射在多餘感情上的,腹墨豐沛的人。她的文藝讓我很想跟著文藝,此種文藝偶爾是無意識的,偶爾是故意的,因為場合和生活需要,所以拿出來擠一擠。
日記,我原本寫日記,記錄我所看見的世界,可是長大後回頭看那些日記,又因為自己的愚蠢而受不了,所以停止寫日記。邱妙津持續寫一些自我反省、像自傳一般的東西,時而纏綿時而跳脫,彷彿水中笆蕾,用優美的姿態躍出水面,卻在她們露出燦爛微笑之際看見鼻翼上的夾子。那是用來防止呼吸的。違和卻不至於使人發噱。
第一次看邱妙津的書,是高中,讀著「蒙馬特遺書」,在又熱又悶的電腦教室裡承受她巨大無比的感情,沉重,黏膩,難以掙脫,慢慢跟著她驚天動地的文字走下去。她的愛如同史詩般寬廣綿長,而她本身的敘述點又如史學家們各執一詞般地自我。我贊同她,我否定她,甚至覺得她寫得過於貼切而害怕她。邱妙津,我對她的喜歡不僅僅存在於「同鄉」層面上的情誼,她實在太過可惜,二十六歲棄世離開,留下「拉子」和「鱷魚」這兩個名詞供人憑弔...不,甚至不是憑弔,因為我們都在歌頌。
她說,絮,換我來做你的一條水牛。
我極愛這一句話。水牛,清晰地指出了戀人這個位置的悲苦和辛酸。比徐四金的「愛與死」更美更絢爛,比殉情更煽情狗血。水牛,我也想當個誰的水牛。曾經有人值得我當他的水牛,但是生命並不允許我低頭匍匐,當我彎腰替他拾鞋時,周圍的人會開始尖叫,然後就換我歇斯底里了。生命,邱妙津是怎麼看待它的?愛一個人,可以只愛他的靈魂,但一個人想要活在世界上,是否就必須要有肉體?
她的自我只是自討苦吃而已。邱妙津,同時用愛隔絕自己也同時隔絕愛人,她的盲目和猜測讓愛情胎死腹中,拒絕讓愛情開花結果,一邊用文字描寫內心拉扯,一邊試圖逃離無法被世人容許的同性之愛。同性之愛,那是保守到不能接受同性戀的時代嗎?她大學畢業那年,我剛出生,我呱呱墜地,胸上有一顆熱烈跳動的心臟,民國八十年,那時候還不能接受同性戀嗎?為什麼她不肯再多等幾年?還沒能嚐到一顆愛情的甜果,她棄世潛逃,用利刃刺入胸口,倒在蒙馬特的公寓。
我也極喜歡這一句:像我這樣一個人。一個世人眼裡的女人──從世人眼裡聚焦出的是人的幻影,這個幻影符合他們的範疇。我以我安全的姿態生活在這裡,這一刻,這一秒,做的是你們想看見的我, 做的是最不易引起紛亂、傷心、恨意、愛情的我。不,這也許僅僅是一秒鐘,不想讓你們發現我的內心,因為我如此容易被看穿。邱妙津,她也是性格兩極的雙子座,狂喜和暴怒彼此交錯,最後將她往兩邊拉扯直到死亡。她的死亡不是因為無人拯救,而是她無法放過自己。而我不是。我不會死。即使我有時會拒絕接受我,即使你有時會拒絕接受我,即使哪天我發現我愛的人都拒絕接受我,我仍然不會死。
邱妙津,你有沒有後悔過這麼早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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